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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乾初思想的心学定位

作者:佚名

一 乾初思想没有脱离宋明儒学之大传统

  年轻时的乾初是位任气的气节之士和纵意诗酒的文士。崇祯十六年癸未秋,乾初随祝开美(名渊,1611-1645,海宁人,蕺山高足。)渡钱塘拜蕺山为师。临别之际师门以“千秋大业”相勉,乾初也以“千秋大业真吾事,临别叮咛不敢忘”自励。返家后赋《江水汩汩》二章,以拜师后的“学何以不颓”与拜师前“学何以不惑”对比,很能表现乾初拜师之后矢志进学的大愿。

  癸未拜师时,蕺山首以“圣人可为”为训(参《秋游记》)。乾初《圣人可学而至论》一文显然是受师门之训后,因有所感发兴会而作者。文中有曰:
  圣人非人耶?亦人也。使圣而非人也则可,圣亦人也,则人亦尽圣也,何为不可至哉!虽圣乎,于人之性曾无毫末之加焉;则人之未至于圣者,犹人之未完者耳。人之未完者且不可谓之人,如器焉,未完者亦必不可谓之器也。然则以非人为人则安之,以是人为人则疑之,是何异齐人而疑其不能齐语乎?

  又有曰:

  今天下之不可必得者,莫富与贵若矣。然而贾之巧者或富,士之敏者或贵。彼制于天者而犹若是,而况制于我者乎!孟子曰“求之有道,得之有命,是求无益于得也,求在外者也”,富贵之谓也;“求则得之,舍则失之,是求有益于得也,求在我者也”,圣学之谓也。夫求富贵而不得,犹不失为贫贱也,然且人人知求之,求之不得而不敢或惰焉。若夫不为圣人,直为非人而已,而人顾莫之学。学之可必至,而犹弗之学也,是必下愚而已矣。(《陈确集》(北京,中华书局,1979),上册,页151-2。)

  此文不仅表现了乾初必为圣贤的坚定意志,而且其“完人”之说也正与其师“证人”之说一脉相承,与孟子践形尽性之旨也无二致。此后乾初之生命历程便发生转折,走向了“圣学”之途。其后半生所致力者,端不外此。《海宁县理学传》中说:乾初“游蕺山先生之门,奉慎独之教,用功于见善必迁、知过必改,求无歉于所独知,兼动静,合人己,无往而非独,无往而非慎;已而践履卓然,矫立风尘之表。”(转引自《陈确集》卷首)对乾初后半生作如此概括是很恰当的。
  从以下言论看,乾初一生于“圣学”是深有所得的:

  勤读书,勤作家,二者虽有雅俗之不同,要皆是好事。惟能学道,则作家者不患其俗,而读书者不病其浮。且吾未闻真能学道者而反致败家废读书者也。

  向未尝读书,从新要读书,向未尝作家,从新要作家,非得十数年工夫,皆茫无就绪。惟学道者则不然。向未尝学道,今日始学道,则今日便是圣贤路上人。果能一日立志,奋修于孝弟忠信,事事无愧,则虽目不识丁,家无担石,欲不谓之贤者而不可得矣。盖勤读书者,无过博雅,勤作家者,无过富厚,然并须穷年皓首之劳。而勤学道者之所成就,则直可为贤为圣,夫且求则得之,不需时日。然而人常为彼不为此,舍其所急者而图其所缓者,弃其所易者而求其所难者,何也?

  读书人正好学道;不读书人益不可不学道,不然,则鲜有能保其身者。贫士正好学道;富人益不可不学道,不然,则鲜有能保其富者。(《瞽言一》,《陈确集》下册,页430-1。)

《中庸》卒章,归之闇然潜伏,其味深长。学者能臻此境,终身受用不尽。(《辰夏杂言》,《陈确集》下册,页419。)

  可见,乾初为自己能走到道学上来,很感庆幸。

  由于乾初之学渊源于蕺山,他在生命存在上所得力者在道学,所以今日衡定其思想就不能遗却这个大头脑,将其讲成“圣学”的对立面。

  乾初之学非明清之际以经世致用为主脑的“实学”。乾初不是不要经世致用,不求实理实益,只是他坚持认为,要将这些建立在心性和道德的基础之上,不以“经济”为首出。他说:

  略欠切实,便是不诚,便是虚浮之学。古之学者为己,今之学者为人,只争切实不切实耳。顾弟所为切实之学,与今世俗之所谓切实又相燕越,惟真志于学者自能辨之。(《与吴裒仲书》,《陈确集》上册,页117。)

  在《与吴仲木书》中言之益明:

  前者山楼之会,闇兄(引按:屠闇伯)昌言,谓“士人立身,一道德,二经济,三文章”。本末井井,当时莫不耸听。于弟之臆见,则只是一事,未尝有三,必欲离之,则后二者皆病。今之学者,竞言经济,适长机伪,无益雄图;即或幸而集事,而蹶不旋踵,可为惩戒,未可便相称道也。

  《学》、《庸》二书,纯言经济,而世不察,谓是言道之文,真可哑然一笑。(引按:乾初此书作于顺治九年壬辰,尚未开始排《大学》。)若只欲立苟且之功,擅风华之誉,则惟其所尚;必欲建不拔之业,垂不朽之文,舍道德奚恃哉!(《陈确集》上册,页74。)

  乾初这些看法正是宋明儒的观点,与“实学”异趣。

  乾初之代表作《大学辨》,表面看似乎类于考据学性质的著作,其实并非如此。《大学辨》用了一些考据学方法,与当时学界的“辨伪”之风或许也有一定关系。但是,用他自己的话说,其用意在“琢磨程朱,光复孔孟”,其性质类于孟子之“好辩”。乾初是反对一般学者的泛泛考辨之事的。他说:“儒者果有意穷理尽性之学,而将究所谓博学、审问、慎思、明辨、笃行之功也者,舍吾本心之良,又复何所致其力哉!舍之,则博是徒博,学是伪学,而凡所谓问、思、辨、行者,亦无之而非伪也。”。还说:“今之士者,但知以读书为学,深可痛也。举子之学,则攻时艺;博士之学,则穷经史,搜百家言;君子之学,则躬仁义。仁义修,虽聋瞽不失为君子;不修,虽破万卷不失为小人。”他辨《大学》,不是出于对“辨伪”本身有兴趣:“使大学经传于圣教之晦明绝续无大关系,书虽伪,确必不敢争,争之亦不至如此其力矣。”

  由于乾初之辨《大学》,其背后动力是“为往圣继绝学”之道德冲动,而非知性上的好奇;其断《大学》为“伪”,所依据的主要是他心目中的“圣学”“伪学”之判,只是辅助性地用了文献考辨方法;其目的是“卫道”,而非成就“科学研究”;是以“圣学”的守护人的姿态而从事者,而非以客观而严密的学者态度从事者,所以性质上不宜归诸考据学。

  有学者视乾初为唯物主义思想家,其主要依据是乾初对堪舆家言的批驳和对宋儒本体之性之说的非难。本文认为,给乾初思想作这样的定性未必妥当。在攻伐堪舆家言时,乾初有一些“形魄既痿,即同沟断”之类的说法,的确类似唯物之说。但究竟言之,乾初的立足点还是儒家“安土敦仁”、“夭寿不贰”的仁义之道。限于篇幅,对此不作详论,这里只指出两点,即可明乾初论葬所依据的不是唯物之说。

  第一,乾初相信葬师罪大恶极,必遭天谴。他说:“凡百葬师,天罚必重,非及身流落,则子孙灭绝,万无一全。”说:“葬师必无后,历有明验。此损地伤稼,分离人骨肉,而重其罚也。苟反是而行之,必有百世之庆。”说:“至于葬师,虽百千万亿中,未有能善其后者。此百千万亿中,岂无一人明通诚悫,洞阴阳而尽忠计者,而天胡罚之若此之必也?盖居心虽净,而操术已乖,信妖人之伪书,废族葬之良法,以无为有,以是为非,隔绝天伦,广废耕地,下乱人纪,上干天刑,理之必然,何足深怪!”可见,乾初并不否认冥冥之中有上帝般的存在在无声无臭地主持着正道。
第二,乾初不完全否认人死之后灵魂的存在。他在《复朱康流书》中说:“若夫父子祖孙,一气之相感,理不可诬者,亦有二端,而葬地不与焉。一则祖宗积德深厚,庆流苗裔,近者数世,远者至数十世尚蒙遗荫,所谓‘子孙保之’是也。一则子孙之仁孝,事死如生,其大者郊事宗事,配帝配天,其下者亦祭庙祭寝,尽诚尽敬,则幽明相感,其祖考亦必来格而佑之,所谓‘祭则受福’是也。二者,古之君子尝言之,而于葬地何有焉!盖人之死也,魂升而魄降,其降者终化为黄土,而升者则无所不之。故为之舍重、舍主,以求其神于庙寝者则有之,不闻其于块也。”乾初此说与其“形魄既痿,即同沟断”之说并无矛盾。因为“形魄”与“魂灵”并非一事。《礼记·郊特牲》说:“魂气归于天,形魄归于地。”虽然乾初认为死后形魄终化为黄土,但不否认升腾之魂灵“无所不之”、可以感格。由此可见,不可据乾初论葬言论遽定其为“唯物主义思想家”。

  乾初虽然对宋儒“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”、“性通于无极”、气质之性、义理之性等说法作过严厉批评,但他并不否认良知、良心。而且他所说的良知、良心与孟子之良知一样,也是先验性的。乾初反对前儒之性论,大致属黄梨洲在乾初墓铭中所说“主张太过,不善会诸儒之意者亦有之”之列。今日衡定乾初思想,不必因其误解而误解之(参下文)。

  总之,乾初思想不属“实学”、“考据”或“唯物”,没有脱离宋明儒学之大传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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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城结宇敞千寻,北阙回舆具四临。丽日祥烟承罕毕,
轻荑弱草藉衣簪。秦商重沓云岩近,河渭萦纡雾壑深。
谬接鹓鸿陪赏乐,还欣鱼鸟遂飞沉。